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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鏡     文:李飛  

文人徐文鏡(1895-1975),字吉銘,別署鏡齋,浙江臨海人。精通金石篆刻、古文字學,其於1935年編纂的古文字學專著《古籀彙編》洋洋灑灑14冊至今仍為傳世絕作。他對印泥煉製深有造詣,其“紫泥山館印泥”為當時之絕品。徐文鏡之奇,奇在琴棋書畫、詩詞音律無所不通,涉獵多種學藝而又各有所專,是位難得的多才多藝的文人。而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過耳能詠,僅入過兩年私塾,國學的底子完全由自學所得。據說他少年時在自家閣樓上讀書成嗜,廢寢忘食,常常幾天不下樓。

 

徐文鏡的學有所成,和他有個趣味相投的兄長徐元白有關。徐元白通文學、音樂,琴藝、譜藝、斲琴三者皆精。

 

徐文鏡彈琴初學自於其兄徐元白,後又受教於其兄老師、浙派大琴家大休和尚(1870-1932),他們還從大休上人那裏繼承了斲琴技藝。見到當時琴風漸起,彈者日多而古琴難尋,他便與與兄長切磋、依古法、按唐琴制先後斲琴近三十床,形聲俱佳,為琴人所追捧。其中最著名者,數“瓶生”和“松風寒”。1935年今虞琴社成立,他即積極投入琴人間的交流活動。又於1943年與徐元白、查複西、於又任、馮玉祥、裴鐵俠、胡瑩堂、高羅佩(荷蘭人)等在重慶組織“天風琴社”切磋琴藝。

 

徐文鏡一早隨兄追隨孫中山,任職於國民政府,抗戰勝利後最高曾擔任國民政府鋳印局技正,是僅次於局長的官員。1947年辭職回杭州,彙集兄長徐元白、西湖名流馬一浮、張宗祥、徐英璞、呂佛婷、斯道卿、周岐隱、朱式明、將蘇庵、孫慕唐及鐵海道人等組織“西湖月會”,以詩歌辭賦、琴棋書畫會友,每月一聚,成文人墨客一時佳話。

他鍾情於琴學,曾撰文曰:“琴,雅樂也。雅者正也,所以正奇心,無邪思也。我國禮樂之邦,古人無故不撤琴。尚乎樂,所以崇乎樂也。餘束受書,所好乎藝,故愛乎。”1948年,徐文鏡隨眾南遷,盤桓廣州一段時日,尋師訪友,覓古探幽,醉心於書畫篆刻和琴學研究。次年,因眼疾加重,決定赴港治療眼睛,居港治療期間翻天覆地的時局變化,又迫使他長期移居香港。因這歷史的契機,浙派斲琴技藝得以在香港植根散葉、開花結果。

 

四十年代中至五十年代初,有一大批文人為避動亂南來香港,其中有不少琴人,如吳純白、吳蘭蓀、吳宗漢伉儷、蔡德允、容心言、容思澤、盧家炳、黃篤修、呂振原、呂培原等。徐文鏡與他們大部分人早有淵源,到香港後發現有這麼多文人俊彥齊聚一地,大喜過旺,吾道不孤,遂積極宣導雅集,集書畫、音樂、戲曲、文學界大家齊聚一堂,或吟詩作畫、或引吭高歌或撫琴操縵,各取所長,盡抒情懷。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找到知音,一吐漂泊他鄉之鬱悶之氣。

 

蔡師傅拜師:約1953年的一天,蔡師傅工廠一馬師傅帶回一張古琴,稱受徐文境委托修理。蔡師傅初見古琴,十分好奇,等到琴修好后和馬師傅一齊去拜見琴主。在琴主家,琴主的撫琴讓蔡師傅領略到音樂的另一境界。交往數次后陣斤生造琴念頭。

 

自從聽古琴、認識徐文鏡,蔡昌壽的心就一直無法平靜,琴弦一直在撩撥著他的心,古琴的影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禁不住的冒出製作古琴的意頭,要用他的手再現那美妙的琴聲。

 

和徐文鏡相熟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他忍不住冒昧的問徐先生,可不可以跟他學做琴。徐文鏡初聽要跟他做琴,兩眼精光倏然一閃,但隨即又收斂回去,緩緩道:做琴,沒那麼簡單,有時間再說。

徐先生是個閒不住的人。除製作印泥之外,吟詩作畫、朋友來往交際、籌備出書、舉辦個人書畫展覽等,總是有事在忙個不停。

 

雖然蔡昌壽沒能跟徐先生學做琴,但還是他忍不住請教徐文鏡古琴製作方面的知識。徐先生告訴他,古琴看似構造簡單,其實製作起來是件苦活,既費時又費力,沒有慢工細活磨不出來一張好琴。他當即表示,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會覺得苦和累。這話當時就把徐文鏡逗樂了,連說:不錯、不錯。相處久了,徐先生發現蔡長壽踏實、正直,身上沒有一般公子哥的浮躁習性。

 

蔡長壽探訪徐文鏡時,經常遇到他的琴友到訪。吳因明好動,上弦麻利,經常邦徐文鏡上弦、調弦。吳宗漢夫婦比較和藹可親,一點架子都沒有,會主動和他聊天。當他們彈琴時,蔡長壽便傾心靜聽,隨琴聲旋律起伏,一副如沐春風、如飲瓊漿的樣子,滿懷對古琴世界的嚮往。他最喜歡聽蔡德允彈琴,那端莊的身影、飄逸的手勢、清潤的琴音融為一體,使他感覺,古琴似乎就是為她度身定做的樂器,她就是為古琴而來到凡間的。

 

與徐文鏡交往的朋友多為溫文儒雅文士,有的在文化界大名鼎鼎,他們大部喜愛古琴文化。蔡長壽看在眼中,感受著古琴的魅力,感受著這些文人雅士的人格魅力,也撼實了學做古琴的初心。

 

1956年,徐文鏡完成了籌畫經年、嘔心瀝血的詩集《杭州百憶》的出版工作。此書收集了他從1952年至1955間回憶西湖詩作109首,由蔡德允書寫。完成多年的心願,徐文鏡有了點閒暇時間和愉快的心情。

 

個這時候,棄而不舍的蔡昌壽又舊事重提,要向徐文鏡拜師做琴。

 

原本,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乃歷代大師之樂。經過幾年的交往,徐文鏡也頗喜歡這個後生仔,以其為可造之才。在蔡長壽的再三請求下,終於點頭,答應了他拜師的請求。

這個時候,徐文鏡也打開冰封已久的心扉。其實,移居香港後他一直心存做琴念頭、有心重操就業久矣,只是感於漂泊不定、一無時間二無一心情,多少有點白居易“白髮滿頭歸得也,詩情酒興漸闌珊。”的心鏡。沒想到,契而不舍的蔡昌壽一再抓撓他的癢處,一再開口拜師,終於觸動他心中的那根弦,也算機緣巧合,便收了這個徒兒。

 

徐文鏡的斲琴老師是浙派琴學大師大休和尚,因此緣源,浙派的斲琴技藝便在香港別開一枝。

徐文鏡 鏡齋十二琴銘

 

張我孤桐 揚彼清宮 浪浪天風 君在雲中 醉彼羽觴 泛彼清商

珮環鏘鏘 六龍翱翔 既刻以羽 復流以徵 知音在茲 憀焉容與

 

音生乎桐 曉寺霜鐘 音生乎絃 碧澗流泉 音生乎指 晴濤四起

音生乎心 雲宿山深 三年督墨 成此良琴 遂錫斯名 天風泠泠

 

山逃名 可靜居 水逃聲 可種魚

琴逃音 孤於予 琴德不孤 予與之居

 

十里之隄 千頃之陂 白鳥栖栖 澹然忘機

龍吟九淵 鳳噦九天 對此七絃 悠然忘年

 

奏以本宮 晴濤撼松 吟雷引風 叩以清角

鳴籟在竹 水月可掬 寶哉斯琴 歸真返樸

 

休於巔 鶴聽泉 休於湖 山不孤 休於道 眾峰小 休於遊 屋如舟 休於琴 虛無心

我乃觀其音 余學琴於大休上人 別今五十年矣 因以其名名琴 並勒斯銘 大休不休矣

 

兀然高出者元 介然不染者白 元者玄 依於禪 白者潔 退於密 茲不可乎復得 撫斯琴兮長憶 先兄元白 彈琴五十年 入禪理 出化境 近推為浙派正宗 勒銘紀之 泫然出涕

 

唯天有根 唯海有門 龍湫之瀑 華頂之雲 唯潮有音 唯桐有心

湘靈之瑟 成連之琴 灑灑十指 湯湯千里 明月前身 浮雲知己

 

雨絲絲 秋一池 雨如煙 秋無言 峽啼猿 泉出川

拂之諠然 揉之淵然 幽幽七絃 舊游在前

 

泛彼湖心 啼鶯柳陰 陟彼遙岑 修篁森森 鼓之秋清

月滿湖平 鼓之冬深 殘雪初晴 我今憶之 琴中當日之西泠

 

天風乎 水擊之聲 海水乎 風鼓之鳴 橈之深湛 泛之輕清

挽天河兮洗耳聽 攬明月兮到中庭 撫一曲兮求知音

 

天之塹 不可測也 濤之聲 不可測也 唯斯雅音 乃正色也 淘之不失

汰之復得也 龍蟠之雄 虎踞之風 在我囊中 揚諸天聲 將有進乎大同

徐文鏡鏡齋十二琴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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